在家长群大吵三天退群,我后悔了,应该吵三年
1986年9月,13岁的我刚走进北大附中的时候,眼前好像开了一扇窗。
首先惊呆我的是课程表:每天下午2节课,3点以后就没事了,自由活动时间!每天一节体育课!
接着班主任又宣布:所有的寒暑假都没有任何作业!
我晕了——这怕不是个假的全国重点吧?
之后各科老师登场,第一件事居然是往自己科目下的兴趣小组拉人,个个吹得天花乱坠,妙不可言,立刻就把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东西给唬住了:原来中学还可以这样上!
报名!我记得我稀里糊涂地报了3、4个兴趣小组,每天下课后在各个小组乱窜,乐此不疲。
对,还有节课是图书馆的老师介绍藏书,极力诱惑我们多看课外书。我记得他提到了琼瑶,说文笔不错,但是要正确对待云云——于是我特意借了一本《心有千千结》,写了好长的读书笔记。
嗯,没错,每周都要交读书笔记,也就是说,每周必须看课外书。
说实话,那时的我就象个乡下来的穷小子,什么都没见过,什么都想学两下子,而且发现甭管学什么,同学里都有高人,小学时代优秀生的心理优势被打得一干二净。
好在我已经学(玩)花了眼,不以为意。学习成绩一直徘徊在中游,也没有老师家长催着,高高兴兴地在各种课余活动中混。
2017年
2017年7月,女儿阿嘟的中考成绩下来了。
她心心念念要考北大附中,为此还放弃了直升本校的机会,冒险跨区参加中考。
然而,分数稍微高了一点,造成了一丝纠结。
北京市海淀区“六小强”里,除了排名第一的人大附中够不着,剩下清华附中、十一学校、一零一中学、北大附中、首师大附中,都可以选。
没错,此时北大附中已非当年与人大附中掰手腕的地位,而是掉到了第五名。
短暂的犹豫之后,阿嘟还是秉持初心,选择了北大附中。
入学教育的时候,阿嘟一边选课(此时北大附中已经实行书院制,没有固定班级和课程,与传统中学不同)一边给我发微信:
家长会的时候,我碰到高中时代的一位实习语文老师,林老师。她在教阿嘟提到的《西方文学选读》。
夕阳西下,和煦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斜斜地打进来,林老师感慨地说,我很感谢这个学校,感谢王铮(校长),能在高中教《西方文学选读》这种课,在其他学校是不可思议的。
的确,在北大附中,高一高二是贯通的书院制,阿嘟和她的小伙伴们,每天就在这些选修课、兴趣社团、文体比赛中穿梭游荡。
高考?
校长王铮认为,用高三一年去战斗就够了——“不要跟我谈(孩子的)成绩,谈成长。”
什么是成长?
2020届毕业生阿嘟说,这段话已经快刻进她的DNA了:“北大附中,给了我太多比高考成绩更有价值的东西。”
2021年
2021年12月14日,北京大学官网发布了北大附中校长王铮的免职通知。
尽管我们一家三口都是北大附中的校友,尽管我有几位同学在校任教,但没有人知道具体原因。
纯猜测:家长们无法忍受王铮的教育理念了——高考升学率、清北比率逐年下滑,甚至掉到了首师大附中后面成为第六。我知道,每年都有家长自发组织去教育局、北大告状。
四年前,阿嘟刚入学的时候,我在家长群里大吵了三天。原因就是,部分家长惊讶地发现,这个名校居然管得这么松?居然不是衡中模式?——然后开启控诉模式。
我清清楚楚地记得,有个妈妈说:
“我看到孩子每天三点多就下课了,轻轻松松开开心心的,我的心就好像在滴血……”
这句话引发了更多家长的控诉,以及我的反击。
“海淀区的孩子,都是后妈生的。”
甩出这句逻辑极其通顺的话之后,我退群了——我发现,认同附中模式的,不用争辩也会认同;不认同的,吵到天际也不会有改变。
但今天,我后悔了。
我应该吵上三年。
在我看到的后辈学弟学妹的文章《愿北大附中永远有魔法》、《曾对我说:“这很好啊,加油,你可以的……”的那个人呢?》中,都提到了一个词:
“美好”
是的,北大附中是美好的,也是独特的,不可复制,也无需复制——就让它静静地呆在海淀区大泥湾路甲82号,哪怕是留这么一个乌托邦标本,就挺好。
然而,2021年12月的这一天,一切好像到了拐点。几乎可以断言,王铮之后,北大附中会变得非常不“北大附中”。
北大附中的升学率会提高,清北率会提高,排名会提高,但它再也不是北大附中了——从此,全中国就只有一种中学了。
我后悔了,我应该吵上三年的。
以我的怼人经验,论战水平,在2017级那个几百人的家长群里,毫无疑问是Top10。
在群聊里大吵大闹,不一定能改变什么。
我后悔的是,当我本可以做一些什么的时候,却没有做。
再见,校长。
再见,北大附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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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老稻简介】70后,北京人。王阳明门下走狗,汪曾祺门下走狗,齐白石门下走狗,罗大佑门下走狗。